曾国祥、刘雨霖、张末
说电影是造梦的魔术一点不假，不仅普通人沉迷于它的魅力，就连从小在影视圈里成长起来的影二代们，也有不少怀抱着继续把这梦做下去的痴心。子承父业的现象，在如今社会流动性增大的时代并不普遍，但在影视领域却越来越呈现出这种趋势。出生在圈内名人家庭的影二代们，从小在优渥宽裕的家庭环境中长大，影视创作方面也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经验和资源，这样的先天条件会给他们带来什么不一样的创作视角？有着特别出身的他们又会为影视领域注入什么新鲜的血液？或许从最近几位活跃的新人身上，我们能找到答案。不知不觉间，他们已经成长起来了。
《七月与安生》的上映，打破了国产青春片无病呻吟的一贯模式，一段残酷的青春成长物语，在导演曾国祥成熟流畅的叙事里惊艳了众人。作者安妮宝贝在原著里呈现的两个女孩，在电影几个关键性节点的改编下，变成了一个人的两面性——对安稳的向往，对闯荡的好奇，同时在一个人的体内纠缠。这不仅仅是发生在两个样本化人物之间的摇摆，每个人都在这样的两极里挣扎，阈值和区间不同而已。曾国祥对原著的巧妙改编，扭转了一个原本小众的故事走向，赢得了更多年龄层的普遍共鸣。我们都从中看到了自己内心的矛盾、冲突和不安，这分明是一段对于自我的审视与确立。
主演周冬雨一开始并不觉得这部电影能顺利呈现，她眼前的曾国祥太过年轻，看起来像跟自己一样的90后。尽管他其实是出生于1979年，也多次以配角的身份出演过40多部电影，但作为第一次独立执导长片的导演，他确实算得上个新人。加上安妮宝贝的作品一直被视为少女读物，改编得再好又能打开多大的市场呢？观众也谈不上不信任，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认识这位陌生的导演。
硬是凭借口口相传的观影好评逆势上扬的电影票房，一夜之间让曾国祥这个名字被业内热议，也被观众记住。但是人们紧接着又被他的出身惊到——著名影星曾志伟的儿子——这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，在香港电影黄金时代深深嵌进我们记忆的名字。要立刻将这对父子的关系消化时，居然有点像跨越次元壁般的不可思议。一个是在香港黄金时代，一边嘻嘻哈哈、一边游刃有余的男明星；一个是把内地人的生活状态把握得丝丝入扣，心思细腻胜过女人的新导演。
曾国祥本人确实在一直避免这种裙带关系的勾连，父亲也有意让他在脱离羽翼保护的状态下成长。他刚从大学毕业，就去了陈可辛的公司从场记等基础岗位做起，也从来不愿意跟父亲进到一个组里。为了实现自己的导演梦，他听从了陈可辛搭档许月珍的建议，从永远做不完的职能事务里脱身，哪怕摇摇晃晃也要先立起来。他将演戏视为通向导演梦想的必经之路，15年的时间里演过宅男，演过男妓，但无一例外都是配角。2010年，他跟人联合执导的《恋人絮语》入围了金马奖最佳新人导演奖。
曾国祥并非科班出身，他在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念的社会学，这是在父母建议下选的一条后路，以免自己真的不适合做电影。即便是后路，他都并未完全死心，心里想着：社会学对体察人心很有帮助，是做导演的有效储备。事实证明，《七月与安生》的确充满了浓烈的社会文本意义，在双女主身份意识激烈反转的叙事结构里，一种引人深思的镜像对称关系被建立起来。这样的故事显然不再只是从女性视角出发了，它通向了更广阔的人性。10月6日开幕的第21届釜山国际电影节上，刘雨霖携其首部长片《一句顶一万句》入围角逐唯一竞赛单元“新浪潮”奖，从总共来自亚洲十个国家的11部作品里脱颖而出。即便是去了异国他乡，刘雨霖的美貌仍然能引起共识，许多人第一时间以为她是个演员。标准的瓜子脸，清秀的五官，端庄的气质，像极了被各种古装剧塑造出来的古典美。在诸多媒体的采访里，刘雨霖都表现出一副四平八稳，甚至滴水不漏的形象，是那种绝不会爆出惊人语录的口吻，言行举止总被人贴上“大家闺秀”的标签。有一个作品被频繁搬上荧幕的父亲——作家、编剧刘震云，刘雨霖的确称得上是名门之后。
2014年刚从纽约大学导演系毕业的刘雨霖，首部长片就拿到了惹人艳羡的剧本——刘震云的代表作《一句顶一万句》。原著小说人物庞杂，篇幅宏大，被誉为中国版的《百年孤独》，也是刘震云自己最满意的作品。小说围绕着河南农村一群底层农民的故事展开，表达了人类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无助与孤独。这样一部鸿篇巨制，偏偏落在了一位年轻姑娘的肩上，人们难免度量这是至亲关系的结果。但是好强的刘雨霖总是不厌其烦地解释：“完全是刘老师认同了我的拍摄想法”。人前人后，她总是称父亲为“刘老师”。在刘雨霖的描述里，她和父亲的关系是一种“井水不犯河水”的状态。父亲对她足够严厉，却也保持足够的距离和空间。在足足琢磨了小半年后，刘雨霖才鼓起勇气向父亲提出了拍片的请求。她明白，父亲重视自己作品的改编，如果没有理想的拍摄方案，恐怕单靠父女关系是没有说服力的。最终她的方案是：从书中100多个人物里，拎出两个来做单线叙事——牛爱国和牛爱香姐弟俩，一个离婚，一个结婚，都只为了找个“说得着话”的人。
刘雨霖也并非白纸一张。2014年，27岁的刘雨霖就凭其导演的微电影《门神》（Door
God）获得了奥斯卡（学生单元）最佳叙事片奖。23分钟的短片讲述了河南农村的一个故事，7岁的小姑娘天天在家盼着妈妈回来，妈妈在电话里说过年贴门神的那天就回来，最终，回来的这个女人不是妈妈，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烦恼。这个剧本源自刘雨霖小时候的记忆，她跟爸爸回老家时常看到的一个场景，邻居家的小男孩等妈妈的画面给了她故事创作的基点。片中充满浓厚的中国式乡愁，与她父亲一贯以来以河南农民、手艺人等底层人物为创作题材的思考路径惊人的相似，乡土情结在她的作品里隐隐浮现。
刘雨霖多次大方承认，父亲对她的影响弥足深刻。从小她就跟父亲一起去菜市场跟修鞋大叔聊天，傍晚经常坐在路边观察来往的路人。在纽约留学时，她也会习惯性地留意卖热狗的大叔、遛狗的老太太。关注普通人的情感，成为流进她血液里的敏感。刘震云的创作原则，也被她奉为金科玉律——内心的洪流比历史的洪流更重要。张艺谋的新片《长城》定档12月16日，与女儿张末的荧幕处女作《28岁未成年》同月上映，这两部在开拍前就闹出不小动静的电影，此刻难免被作为一种父女关系之下的对照。张末顶着巨大的光环出道，人们当然不会拿她跟父亲做比较，但出于对第五代导演旗手张艺谋的重视，人们对这位将门虎女的期待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。何况张末的履历也着实扎眼。早在2009年张艺谋执导的《三枪拍案惊奇》中，她就以剪辑师的身份参与了电影的制作。2010年的《三楂树之恋》中，张末担任影片的副导演。到了2011年的《金陵十三钗》，她居然同时兼任副导演、现场剪辑、字幕翻译与双语制片，彼时结识的谋女郎倪妮，如今也成了她这部新作的女主角。2014年，再度担任《归来》的剪辑师。父亲张艺谋对女儿的扶持可见一斑。
张末15岁时就独自赴美留学，先后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建筑系与纽约大学电影学院。她的初衷是学建筑，因为挑战足够大，作为一门综合学科，建筑学会涉及到美学、绘画、音乐、模型等各方面的知识，高难度反而刺激了她的兴趣。后来转学电影，也是因为电影同样是一门综合艺术。轻描淡写的阐述里，流露出张末强大的自信。国外教育偏重技术实践的气氛，也让张末受益不小，她曾说，五年的校园时光里，每学期都要跟同学组成一个小剧组，合拍一两部作品，从摄影、录音到剪辑，每个环节都要精通。青春期时去了美国，在中国还未完全成型的价值观，在另一个国家得以继续生长。张末形容自己在观念上是一个中西结合的人，她甚至想接下来就导演一部英文电影。从她对《28岁未成年》的改编思路来看，关注自我成长的核心理念确实充满了西式色彩，没有宏大的叙事，只有微小的自我。
《28岁未成年》原是一本网络小说，讲述一个女孩因为不满近十年的生活，故意找催眠大师抹去了这十年的记忆。张末看到书名的那一刻就被击中了：28岁为什么还未成年啊？如果能够面对18岁的自己，你会对她说些什么？如果有些决策能够改变，人生的命运会不一样吗？这种跟自己抗衡的心理活动深深地吸引了她。但在她和团队历时两年的打磨后，剧本除了保留了原来的书名和人名，具体结构和情节已经面目全非。张末不愿意像原著那样消极，她换了个正面应对的方式：两个时空的“我”来来回回的斗争，从对自己不满，到跟自己和解。她觉得这样的故事才感人。
注：文中部分资料引自《人物》《南方人物周刊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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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 丨Ha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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